尽付笑谈中——幽默小品赏读(第三辑)_李延祜注析_9787534857560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幽默是一种生活态度，它过滤了人生的苦难与尴尬，几度风霜雨雪，多少成败得失，不妨聊作一笑，云淡风轻。
　　幽默小品真正独立存在，当从邯郸淳的《笑林》始，继之有《启颜录》《艾子杂说》《籍川笑林》《雅谑》《笑林》《应谐录》《雪涛小说》《笑赞》《古今谭概》《笑得好》《笑笑录》《笑林广记》等，或为创作，或为辑录，有意为之，蔚为大观。
　　幽默小品和笑话，二者很难绝对界定。一般来说，笑话多半能一箭中的，触发笑点，但也往往一笑了之，只是皮肉之笑，比较浅露。而幽默小品则常常不动声色，言简意赅，意味隽永，耐人寻味，富含哲理，较为深邃。
　　王文度、范荣期俱为简文所要。范年大而位小，王年小而位大。将前，更相推在前，既移久，王遂在范后。王因谓曰：“簸之扬之，糠秕在前。”范曰：“洮之汰之，沙砾在后。”
　　——刘义庆《朝见皇帝》
　　司马温公在洛阳闲居时，上元节，夫人欲出看灯。公曰：“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夫人曰：“兼欲看游人。”公曰：“某是鬼耶？”
　　——吕本中《某是鬼耶》

　　幽默小品机变灵活，它可以启人心智，增加智慧，有益身心健康；它是严酷生活的调味品，使生活多些色彩；它是社会的万花筒，是观察万象的显微镜，是黑暗中的闪闪星光，它可以开阔视野，丰富人生阅历；它是社会的解剖刀，让人看到正史掩盖下的龌龊。但这涓涓细流，有时也会泥沙俱下，藏污纳垢，污染耳目。
　　幽默小品在先秦两汉时，只是作为立论、辩难的武器而存在。讲故事，打比喻，谈趣闻，大多是为了阐明一个道理，是为了反驳对方。《庄子》《韩非子》《列子》《战国策》等就有大量此类故事。《史记》中有“滑稽列传”，也是作为人物列传的一部分而存在。
　　裴启的《裴子语林》、刘义庆的《世说新语》等，其中有些作品虽然暗合幽默小品特色，但仍然是作为实事的记录而写作的。
　　幽默小品真正独立存在，当从邯郸淳的《笑林》始，继之有《启颜录》《艾子杂说》《籍川笑林》《雅谑》《笑林》《应谐录》《雪涛小说》《笑赞》《古今谭概》《笑得好》《笑笑录》《笑林广记》等，或为创作，或为辑录，有意为之，蔚为大观。
　　其中明人冯梦龙的《古今谭概》，是幽默小品中的佼佼者。冯梦龙搜罗古今奇闻异事，嬉笑怒骂泄其愤，针砭时弊揭黑暗，自觉地发挥幽默小品的匕首投枪作用，使得其脱离了仅供娱乐的目的。
　　有人说中国人活得比较累，古时，进私塾，读“四书”，讲礼仪，赶科考，学而仕，一生紧张忙碌，不苟言笑，缺乏幽默情趣。
　　读儒家经典，代圣人立言，走仕途之路，扬名天下，光耀门庭，是封建社会多数文人士子的选择。而杂言小说则属于乱力怪神、旁门左道的范畴，它不能登大雅之堂，为传统士人所不为。在乾隆十八年黄晟为《太平广记》写的序中，他提到在宋太平兴国年间编撰的两部书《太平御览》和《太平广记》，因为前者内容辑录自经史子集，后者内容源自道佛以及野史稗官之类，所以有人认为《太平广记》“非后学典要，束版藏太清楼。故后世‘御览’盛行，而‘广记’之流传独鲜”。由两部书的不同命运可以说明社会的选择：《太平御览》辑录于经史子集，是儒生应考必读书；《太平广记》收集的是佛道野史稗官的杂说，无补于科考，自然被束之高阁，不为当道者和士子文人所重视。
　　鲁迅先生说“皇帝不敢幽默，奴隶是不准幽默”（《论语十年》）。皇帝不敢幽默，大概是怕失去威仪和尊严；奴隶（百姓）不准幽默，大概是当道者怕引起街头巷议，对朝廷不利，激起民变。我们也可以再加一句：士子不屑幽默，也无暇幽默。因为他们怕有失身份，误了前程。种种原因，加在一起，限制了幽默小品的创作。
　　所以，一些幽默小品的作者也往往隐其名姓，或托名他人。《艾子杂说》有人认为是托名苏轼。其他，如乐天大笑生、浮白主人、游戏主人、独逸窝退士等，无不隐姓埋名。
　　明清时期，有些作品因其隐名，内容更加大胆。比如有关社会伦理方面的作品就有了更多有悖封建礼教的内容。但同时良莠不齐，追求感官刺激的、庸俗低下的、迎合市民低级趣味的作品也出现不少。
　　明清时期，大量笔记小说出现，这些作品互相传抄，广泛流传。有的一则故事，见于多书，出现了文字繁简略有异同，作者姓名、生平不详的情况。所以，本书所选篇目，也难免有原始出处不尽准确之处。
　　幽默小品和笑话，二者很难绝对界定。一般来说，笑话多半能一箭中的，触发笑点，但也往往一笑了之，只是皮肉之笑，比较浅露。而幽默小品则常常不动声色，言简意赅，意味隽永，耐人寻味，富含哲理，较为深邃。因二者意涵的交叉，给选材带来一定难度。本书选材尽量贴近幽默，但依然会有鱼目混珠之弊。
　　再者，寓言故事从广义来说，也是幽默小品，但它的寓意指向更为明确、固定，且大多为人熟知，本书原则上不予选用，而较为少见者偶有采纳。
　　限于作者视野和选材水平，有不当或谬误之处，望方家不吝赐教。

　　老鼠之功徐珂①
　　顾亭林②居家恒服布衣，附身者无寸缕之丝。当著《音学五书》③时，《诗本音》卷二稿再为鼠啮，再为誊录，略无愠色。有劝其翻瓦倒壁一尽其类者，顾曰：“鼠啮我稿，实勉我也。不然，好好搁置，焉能五易其稿耶？”
　　《清稗类钞》
　　【注释】
　　①徐珂（1869～1928）：原名昌，字仲可，浙江杭县（今杭州市）人。光绪年间举人。后任商条印书馆编辑。参加南社。曾担任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时的幕僚。1901年上海担任《外交报》《东方杂志》的编辑。编著《清稗类钞》《历代白话诗选》《古今词选集评》等。
　　②顾亭林（1613～1682）：名炎武，初名绛，字宁人。明昆山（今属江苏）亭林镇人，学者称亭林先生。明清之际著名思想家、学者。著有《日知录》《亭林诗文集》等。
　　③《音学五书》：研究汉语上古音的著作。其中《诗本音》详细地考查了《诗经》押韵字的古音。
　　【赏读】
　　辛辛苦苦著的书稿，却被老鼠一再咬坏，作者一遍遍重抄。何等令人气愤！
　　事情有两面，看你怎么看。顾亭林却把它看作好事，老鼠要不咬，作者懒得改。且老鼠的破坏，逼他重抄，抄一次改一次，提高了书稿的质量。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所以老鼠有功。辩证对待，坏事不坏，心情愉快，皆处事之理。
　　卜者子赵南星①
　　卜者子不习本业，父谴怒之。子曰：“此甚易耳。”次日有从风雨中求卜者，父命子试为之，子即问曰：“汝东北方来乎？”
　　曰：“然。”曰：“汝姓张乎？”曰：“然。”复问：“汝为尊正②卜乎？”亦曰：“然。”
　　其人卜毕而去。父惊问曰：“尔何前知如此？”子答云：“今日乃东北风，其人面西而来，肩背尽湿，是以知之。伞柄明刻清河郡③，非张姓而何？且风雨如是，不为妻谁肯为父母出来？”
　　《笑赞》
　　【注释】
　　①赵南星（1550～1627）：字梦白，号侪鹤，别号清都散客。高邑（今河北元氏）人。明政治家、文学家。万历进士，官至吏部尚书。是与宦官魏忠贤斗争的东林党重要人物，失败后，谪戍代州，病卒。有《赵忠毅集》《味檗斋文集》《芳茹园乐府》等。另有其笑话集《笑赞》，多为讽世之作。
　　②尊正：与“令正”同。对别人妻子的敬称。
　　③清河郡：治所在清阳（今河北清河东南）。为张姓郡望之一，多张姓。
　　【赏读】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老子不服不行，自认为经验丰富，行事老道，在儿子看来替人占卜是小菜一碟。牛刀小试，就大获全胜，老子大为惊讶，虚心讨教。不意儿子不但善于观察，知识渊博，知道清河郡是张姓郡望，且是“社会学家”，与时俱进，深知民情风尚，老婆重于父母。
　　儿子算卦推命，绝不先下断语，问了三个全是有定指的问题，只需回答“对”与“不对”。这样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转圜的空间。说对了是神机妙算，说错了再随机应变，卜者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最后总能推算“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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