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双音复合词构词及词汇语义的认知研究_张巍_9787548617686

《汉语双音复合词构词及词汇语义的认知研究》以汉语双音复合词语素构成、语素义类、语素选择的倾向性以及双音复合词的历史发展作为主要研究对象，总结汉语双音复合词的构词理据及词汇语义的历时发展规律；在此基础上探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双音复合词的教学和学生的习得情况、习得特点及规律。

序

　张巍的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１３ＣＹＹ０３５）是２０１３年申请到的。那年５月，我也正好在北京京西宾馆参加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会评。张巍的申报书已经上会的消息，我是在评审会后一天大组讨论时才知晓的。河北大学苏宝荣教授是这份申报书的评审专家，记得苏老师在大组会上简单介绍这份申报书时说的几句话：题目选得不错，基础扎实，研究方法上有突破。这个评价，至今我还记忆犹新。评审会结束后我回到学校遇到张巍时，还将苏老师的评价做过传达，嘱咐他要珍惜这个机会，尽自己努力，将这个项目圆满完成。

２０１３年到现在，已经将近８年了，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２０１６年我从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退休，旋即被杭州师范大学聘为国际教育学院院长，办公地点也从上海迁到了杭州，我跟张巍也从天天见面的同事，变得见上一面颇有困难的朋友了，尤其在疫情期间，朋友间的交往正在悄悄地改变形式，减少次数。但我们的联系没有间断过，他这几年的工作、学习、研究乃至家庭生活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

２０１８年，项目顺利结项；２０２０年年末，张巍跟我说，希望我给他的专著写个序，我答应了；２０２１年春节刚过，他的书稿已经发我的信箱了。给《汉语双音复合词构词及词汇语义的认知研究》这本书作序，我十分情愿。说情愿是有原因的：一是这部书值得推荐，一是这位作者值得介绍。

在推荐这部书之前，先跟读者介绍下作者张巍的学科背景：他是训诂学专业出身的，硕士阶段就读于陕西师范大学，是著名语言学家郭芹纳的弟子；２００５年负笈南下，博士学位是在复旦大学取得的，导师是著名训诂学家吴金华。郭芹纳教授和吴金华教授在训诂学界都是著作等身的专家，作为他们的学生，张巍的训诂学功底应该也是一流的，这在这本书中也有流露，常年的学术训练会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训诂学是研究中国传统古书中词义的学科，训诂学在译解古代词义的同时，也分析古代书籍中的语法、修辞现象。从书名《汉语双音复合词构词及词汇语义的认知研究》可以了解到，这本书的研究内容，是就双音复合词的构成及其对构词语素的选择着手加以分析的。作者认为，双音复合词在构成的时候选择什么语素充当词根，所要考虑的条件有语法的、语义的、语音的、风格的、修辞的、文化的、认知心理的等，以及一些非语言要素，这些对复合词的构成都具有影响和制约作用。可以明显地看出，这本书研究的对象，和传统的训诂学还是有关联的。作者认为，以汉语为第二语言的词汇学习中出现的大多数偏误现象与双音节复合词相关，究其根源，是对汉语双音复合词的构词理据及词汇语义的历时发展不甚了了，而深入探讨复合词的构成不仅要分析句法结构，还要注重内部语义关系的研究。作者的这种语言观，明显受到了训诂学的影响。翻看本书的目录，可以看到作者除了继承前人的研究成果之外，在很多方面展开更加深入的分析。特别是从本体角度出发的那几章，例如对带宾动结式与形容词＋得＋程度补语结构的认知分析，除了分析ＶＲ＋Ｏ结构的语义组合情况，包括ＶＲ＋Ｏ结构的分类、补语的选取及语义指向、动词的特征和物性角色、宾语的类型和物性角色外，还详细解释了这个结构中形容词和补语之间的制约条件及其语法意义、表达功能和认知基础，考察了形容词特别是双音节形容词及程度补语的特征。观察细致，论证周全，在探讨联合式双音词中的反素副词与偏义复词的词汇语义和认知问题上，在论述动名两字组的组合关系上都有所表现。由此，这部专著的个特点鲜明地凸显出来，那就是学术传承鲜明，问题意识强烈，这成了我着力推荐这部专著的主要原因之一。

双音复合词的研究可以说是词汇学里一个较为传统的研究课题了，张巍长年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可以说有很多研究心得，他本可沿着这条路驾轻就熟地走下去的，因为训诂学的学术熏陶带来了他熟谙的研究方法：考察历史演变分析双音复合词的内部结构特征注重内部外部相互验证。但是张巍不满足于这些传统的研究方法，他认真体会当年章太炎、黄季刚将小学易名为语言文字之学的现代科学思想，在他的这本专著中，现代语言文字学学科观念的意识已经十分强烈了。认知语法的很多理论在这个双音复合词构词及词汇语义传统研究里，显示了旺盛的生命力：作者用意象图式及其隐喻、转喻等认知模式来说明一个词语相互关联的多个义项之间的关系，描述词的语义特征；对词义引申进行认知解释，通过事实表象，力求探索多义范畴产生的认知方式与动因，以说明人们是如何基于经验，通过隐喻、转喻等认知方式，在不同的认知域之间建立起连通关系，进而构成以家族相似性为范式的多义范畴系统；通过范畴层次与词语组配的选择性分析，说明汉语词汇双音化的发展倾向。本书还将广泛调查汉语词汇化的事实，研究词汇化的类型、模式、机制和动因，通过词汇化和语法化的界面研究，来说明这两个演变过程的互动关系。很多章节的描写论述都很精彩，例如作者认为凸显原则（Ｐｒｏｍｉｎｅｎｃｅ）表现在汉语的构词及词语的组合搭配上。汉语中一些并列式双音复合词，如东西兄弟买卖等，当后一音节轻读，凸显前一音节，构成重轻模式，意义就分别是物品弟弟生意，不同于中重模式所表示的意义东和西兄和弟以及买和卖。同样，从重音模式来看，争斗亮光负担等也通过凸显后一音节，在意义上区别于它们的逆序词斗争光亮担负的。这样，理论背景科学，研究方法新颖自然地成为这本专著的另一个特点。

其实，这本书还有第三个鲜明的特点，我把它归纳为历时共时结合，本体应用并重。书稿的主要内容分为六章，前三章从本体的角度出发，主要内容我们前面已经有所介绍。后三章则是从应用的角度出发，开展了相关的实验、测试、问卷调查及实地考察和访谈。第五章通过实验测试分析来华留学生汉语联合式与偏正式双音复合词识别的规律和特点，分别对联合式与偏正式复合词在不同启动效果下的反应时加以分析，考察首尾词素启动对词汇通达的作用。第六章通过收集语料考察含同一语素同义单双音节副词的对应关系、释义类型及偏误情况；进行问卷测试并加以统计分析，探讨形成含同一语素同义单双音节副词偏误的主要原因，提出相应的教学建议。第七章是双音词习得的国别研究，主要分别针对缅甸学生汉语双音词习得情况与学习策略、汉越词对越南学生学习双音汉语词的影响、韩国汉语学习者汉韩同形异义双音词习得的偏误问题加以分析。正如作者自己所说，本书的出发点是外国留学生及国内少数民族学习使用汉语双音复合词的实际情况，从教学实际出发，再回到教学，在这本书里，真正体现了科研引领教学，教学反哺科研的互动关系。有关应用这些章节的讨论，和前三章本体的讨论融为一体，相得益彰，一下子拉近了传统研究课题与现代教学的距离，拉近了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距离。

我和作者张巍的相识是从２００２年的初夏开始的。那一年陕西师大中文系邀请我去那里讲学，郭芹纳老师介绍他的学生张巍和我认识，说张巍考上了复旦的博士，在上海读书时请我稍加关照。之后的三年我和张巍没有联系，再次见面已经是２００５年初了，张巍到上海师大对外汉语学院求职，除了在正式的求职会上见面，我还叫他到我的办公室专门谈了一次，询问他到上海在复旦学习的情况。自那之后，张巍是这个学院的一员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对张巍的熟悉、了解也日渐加深。将近２０年的时间了，张巍在成长，在变化，永恒的是留在我们两人之间的一种信任。

张巍是陕西渭中人，标准的关西大汉。看似少言寡语，实则古道热肠；初接触会觉得过于稳重，稍嫌木讷，熟识了才知道情感丰富，童心未泯。张巍喜欢体育，篮球、田径都可以玩上一手，但是他经常负伤，脚上的筋都断过几次，在学院的大楼看着他拄着拐杖行走的情景，很多人都习以为常了。不少人跟他说，玩球的时候悠着点，别忘了脚上有旧伤，但是他依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依然不断地挑战运动的极限，依然经常负伤。看得出来，张巍这个关西大汉身上有种不服输的精神，有种敢于挑战新事物的精神。这种精神其实在这部专著中有所表现：运用概念整合理论、隐喻、转喻理论，分析双音复合词对于词汇习得的影响；运用生成词库理论，使用物性结构描写体系论述动名两字组的组合关系；运用语法化理论，探讨双音节反素副词如何由实义词发展为意义较虚的副词的语法化演变过程；运用偏误分析理论、中介语理论，讨论双音复合词的教学及习得问题。用新的理论来研究传统的课题，没有一种挑战精神，是断然不敢尝试，也不会去尝试的，这正是张巍的为人所在，为学所在。

时代变了，学习也在发生变化。一次性的学校教育将成为历史。在学习化社会里，终身教育将会成为人们普遍的观念，学习是每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持续进行的全过程。张巍把学习看成他终身的任务和职责。张巍工作的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有很好的语言学研究环境。那里有很多张巍的同道，几乎任何语言的问题，在那里都能找到讨论，请教的另一位。张巍在这个学术的海洋里自由自在地徜徉，在他的词汇学的专著里，看得到很多相邻学科的影响，看得到很多新的语言理论和语言学习理论的影响，这种影响，正是他善于学习、愿意学习的结果。记得２０１３年张巍新婚，我的证婚词上曾把张巍称作为学习达人，这确实是我对张巍的一种深切的认识。作为新上海人的张巍，常年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文化的、风俗的、语言的、饮食的、礼节的……，乃至观念上的、工作上的，等等，他都需要学习，他都在努力学习，而且学得很好。张巍家庭美满，夫妻恩爱，是学院年轻教师羡慕学习的榜样，其实，真正要羡慕的，应该是张巍的这种学习能力，不仅体现在他的专业上，也体现在他的生活和待人接物上。

张巍到上海师大之后，承担过教研室主任、专业负责人等很多为大家服务的社会工作，现在担任学院的教学副院长。对教师来说，这些工作都和自己的评职称、上教授没有直接关联的，其琐碎，其耗时，其烦人，没有一定的奉献精神是难以长久的。在这个学院工作多年的教师们都有体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去叫张巍，他一定会乐呵呵的应承下来。前些年学院组团出国考察，上下车负责摆弄行李的男人帮里，肯定会有张巍的身影，笑吟吟地，不吝力气地，这也是他对人真诚的一面。

这次这本专著问世，他愿意将自己在词汇研究的一些探索，一些体会，真诚地拿出来，与读者共享，何尝不是张巍奉献精神的一种表现呢？

有挑战之勇，有学习之能，有奉献之举，是本书的风格，更是作者的为人。给张巍作序，心情愉快。

辛丑年正月未过，尚在疫情期间，但艰辛的庚子年终于过去了，生活学习定会正常，愿张巍今后学习之路长青。

是为序。

齐沪扬　２０２１年３月８日于杭州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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