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民村,不仅仅是一个大同小异的致富故事。航民村和他的带头人朱重庆以自己独特的价值追求和高远视野,探索并走出了一条代表中国农村农业发展方向、符合农民生活和心理需求、与众不同的发展之路。这条发展之路的基本特征是:始终坚持走集体经济、共同富裕道路,把乡镇企业作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手段和途径;始终将乡镇企业与土地和农民捆绑融合在一起,建设农村命运共同体。
在开始采访航民村之前,笔者特意登上航民村边上最高处——航坞山作了一次远眺。
正是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明媚,景色宜人。极目望去,远处的钱塘江犹如一条银色的带子,裹挟着一江春水,蜿蜒而来,从航坞山北面飘逸闪过,流人汹涌澎湃的杭州湾。目光收敛至近处,只见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湖泊,一条条或细或宽的河流,在春阳的映照下,水气氤氲、波光回旋,显示出江南水乡特有的婉约韵致。地处东北角的航民村,像煞一个漂亮精致的盆景:一条小河穿村而过,小河两岸,是航民村民的生活区。或是一排排黛瓦白墙的传统民居,或是一个个红瓦翘檐的别墅群落。田园广场内,油菜花正在怒放,阳光下如金箔般闪烁。山前广场耸立的石牌坊,在密集的厂房区中凸显出骄人的身份标识。依稀可辨的文化中心、幼儿园、星级宾馆,似乎在提醒人们注意与周边农村的区别。热电厂高耸人云的烟囱,环村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队,一派热气蒸腾、蓬蓬勃勃的景象。从山上俯瞰,整个航民村地形呈现出一个大T字型,南窄北宽,活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鹏。只要您屏息静气,似乎可听见它抖动翅膀的声音。
笔者脚下的航坞山,海拔299米。在高山峻岭地区,这样的海拔高度根本不屑一提,但在四周皆为平地的萧山东部平原,这航坞山却是一峰独秀.显得突兀而奇特。
春天,站在这个位置,极容易思接千载、精骛八极。
隐去眼前的实景,思路穿越至春秋时期。相传那位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举着闻名于世的宝剑,率领三千越甲灭吴,最终实现复仇兴国的越王勾践,曾在此步行选都。因而,航坞山亦名王步山。历史烽烟已经远去,但越王勾践的故事仍在民间流传,卧薪尝胆的精神激励着后世百代。
再稍稍举起目光,朝西北遥望。与航坞山隔江相望的是观潮胜地海盐。上世纪八十年代,海盐出了一位名动天下的改革家步鑫生。他以敢为天下先的勇气,用一把剪刀剪开了城镇企业改革的帷幕,打破了沿袭几十年的平均主义分配模式,成为企业改革的弄潮儿。一时,“步鑫生旋风”越江渡河,也刮到了航坞山,吹皱一池春水。
稍远处的西子湖畔,出现了一位自名为“风清扬”、而被别人称为外星人的小个子男人。他曾数次高考落榜,但却在上世纪末瞄准互联网商业,另辟蹊径,异军突起,一步登天,把阿里巴巴的触角伸展到天涯海角,编织起全世界最大的营销网络,创造了世界互联网上的中国神话。锋芒所向,影响所至,似乎没有哪家企业可以不被波及。
目光转向近在咫尺的萧山宁围镇,在一块不算很大的沙地上,竟然崛起两家具有世界影响的企业:万向和传化。打铁匠出身的鲁冠球,被誉为江南乡镇企业教父。他把铁匠铺变成了万向节,以铁对铁,狭路相逢勇者胜,硬是撬开了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的铁门。后来又把跨国并购、金融投资等玩得风生水起,创造了中国民营企业家“不倒翁”的传奇。而以化工起家的传化公司,在父子轮换挂帅的征战中,迅速扩张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产业涉及化工、物流、农业和投资。最后,竟然与政府一起,兴建科技城核心区,成为新型城市设计者。
这是一幅钟灵毓秀、风情独特的山水画卷。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精彩纷呈的美好时代。
这是一片创造财富、创造神话的诗意热土。
这是一部改革发展、创业创新的历史图谱。
那么,航民村是什么?笔者曾无数次追问过别人,也反问过自己。此刻,笔者站在航坞山上,再一次陷入沉思。
毫无疑问,航民村是富裕的,它是浙江首富村。在外人看来,它富得流油。
航民村是个小村,全村占地面积一平方公里,仅为中国国土总面积的九百六十万分之一。全村322户,1165人,但外来务工者却十倍于村民,多达11500余人。2016年,全村工农业总产值124亿元,人均创造产值107万元;上缴国家税收5亿元,占全国当年税收总收入13.04万亿元的十万分之三点八三;农民人均收入48000元,为全国农民人均收入水平的近4倍;职工人均收人55800元,超过全国职工平均工资53613元的水平(这可是被社会称作农民工的工资收入哦)。
航民村、企业集团现有净资产近42亿元,航民村人均占有净资产360万元。按现行汇率折算成美元,人均拥有54万美元。这个并不包括村民个人房屋资产在内的人均财产数在全世界也算超高。据2016年度《全球财富报告》称,全球个人最富有的国家是瑞士,人均拥有170590欧元,折合为181610美元,即约为航民村人均财富的三分之一。
航民村企业每年印染各类布料10亿米。10亿米是个什么数量概念呢?假如,拿这些布把地球赤道缠绕起来,可以绕地球赤道25圈;假如把这10亿米布做成地球到月球的彩色飘带,可以潇潇洒洒一个来回,还有剩余。
航民村企业2016年加工黄金饰品77吨,占全国黄金消费量的百分之十,位列全国第三。
数字也许是枯燥的,但数字背后蕴藏的却是一个个内涵丰富、情节曲折的故事。
笔者深知,讲述航民村,不仅仅是讲述一个大同小异的致富故事。航民村和他的带头人朱重庆以自己独特的价值追求和高远视野,探索并走出了一条代表中国农村农业发展方向、符合农民生活和心理需求、与众不同的发展之路。这条发展之路的基本特征是:始终坚持走集体经济、共同富裕道路,把乡镇企业作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手段和途径;始终将乡镇企业与土地和农民捆绑融合在一起,建设农村命运共同体。这条发展之路的灵魂和精髓是:创业创新、共享共富、和谐和美。
领悟至此,笔者站在航坞山上,再一次嘹望天空,觉得自己豁然开朗,似乎站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找到了一个观察和描写航民村的最佳视角。
那么,就请您跟随着笔者采访的足迹,走进航民村,去认识朱重庆和他的村民们吧!
陈崎嵘,男,1955年9月出生,浙江绍兴人。早年在浙江地方任职, 2001年调任中国作协,长期从事文学组织工作。曾任中国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新闻发言人,现任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主任。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文汇报》《文艺报》《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等报刊上发表过多篇诗文,主编或创作出版作品集有《中国小商品城纵横观》《中国历代人才诗选》《诗意的学习》《江南北国诗痕》等。
001 楔 子第一篇章·创业创新005 采访札记010 春潮中,创业之舟启航024 上海滩淘宝记039 老母鸡孵出“印染家族”055 逼出来的热电厂067 染缸里飞出金凤凰083 敢向金融潮头立098 腾笼换鸟与振翮高飞第二篇章·共享共富114 采访札记116 对土地的集体眷恋122 有一种选择叫百姓127 农村产权制度的“航民设计”137 航民村几代人的“共富观”146 一个结构特殊的战斗堡垒163 五村缘与五村园172 中南海离航民村有多远第三篇章·和谐和美181 采访札记182 小村治污始末201 左边是凤巢,右边是舞台219 目标:国际品质的新式村庄235 航民村民的日常生活场景252 新航民人的浪漫爱情265 后 记
《航民:一个共富的村庄》:
对于创业创新,朱重庆和航民村领导班子有着朴素的农民式的理解:创业是一切一切的基础,创新是一切一切的关键。创业必须创新,创新包含创业,创业创新是推动发展之车前行的双轮。创业要稳,创新要狠。只有稳,才能行稳致远;只有狠,才能跨越天堑。笔者以为,他们的理解是正确的,也是辩证的。小如一个村庄,大至一个国家,莫不如斯。
——采访札记
站在稍为宏阔一点的视野看,航民村的发展历史,实质上就是新时期中国农村的一部创业史、创新史。
在开始叙述之前,请允许笔者先把时间镜头拉回到1978年年底。
那段时间,北京京西宾馆正开着一个后来影响到中国历史进程、被历史学家们作为新时期划分标志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国由此出现了一个大转折。
千里之外地处萧绍平原的瓜沥镇航民生产大队,此时还是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节奏运转着,社员们(当时叫人民公社社员)对这个会议的重要性认知不多、或无动于衷,该干吗的仍然干吗。
冬季农闲,田里的络麻早已剥完晾干,被瓜沥镇供销社收购走了。上面又不允许社员出远门赚钱,大家就在家门口做点小生意。一些男人用扁担挑着自制的干菜萝卜干,沿街沿村叫卖;有的用船将沙地的萝卜运到瓜沥镇供销社,赚点运费。妇女们大多在家里刺绣萧山花边。萧山花边是以针线挑绣各种纹样的手工艺品,解放前由瓜沥镇一个大户人家从外面引进、后来传授开来的,此时在周边地区已小有名气,也算是上面难得允许的一项家庭副业。航民大队有一二百名妇女在从事花边刺绣,赚的钱用来补贴油盐酱醋,维持日常生计。
离村庄不远处,就是航坞山。山的东侧,是航民大队与邻近两个大队联办的一个小石料场,有6只宕口。此时,石工们正在炸山取石,随着一阵雷管炸药爆炸声,一大堆石块夹着泥沙滚滚而下,烟雾腾腾,粉末纷飞,昏天黑地。待声音烟雾散去,便可听到那两部破旧的轧石车传出隆隆隆的轧石声。一艘艘装运石块的水泥拖轮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或驶向围涂造田的工地,或卸装上火车,运到杭州上海的建筑工地。在石料场地上运石推车的人,个个灰头土脸,有时几乎分不清眉目。本报告文学的几位主人公都曾先后在这个石料厂摸爬滚打过,现在回忆起这个小小石料场,竞如自个儿家一样熟悉。
到了晚上,社员们就想方设法自娱自乐。一些人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六谷(玉米)糊,夹上一筷子霉干菜或萝卜干,走门串户,一边呼哧呼哧地喝着稀薄的糊糊,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闲话。还有三五个有点小钱的社员,点起蜡烛头,围着一张破桌子,吆五喝六地“柯沙蟹”(一种纸牌赌博名称)。人群围成里三圈外三圈的,站着观战的往往比坐着打牌的还着急,因此,总是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出牌”“出牌”的催促声。
这就是当时萧山农村冬天常见的场景。
在采访中,年纪稍长的人还清晰记得,当时航民村属于瓜沥镇人民公社的一个生产大队,航民航民,取意为航坞山下的人民。但事实上,这个颇有气魄的名称并没有给航民人带来多少幸运。航民大队本来就人多田少,人均不到半亩田。一半种水稻,一半种络麻,中间插种一茬萝卜。社员们开玩笑说,即使全部种上黄金也没有多少花头。在人民公社体制下,完全靠传统种植业进行着周而复始的低级循环。主要经济收入靠种植水稻和络麻,虽说地处鱼米之乡,但有时连基本温饱都成问题,1978年,航民大队社员人均年收入148元人民币。一些年老体弱多病或多小孩的社员家庭,都是欠生产队粮草钱的“倒挂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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