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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记忆 ![]() 《消失,记忆》是诗人学者赵四近十年来的诗歌选集。像电影的蒙太奇一样,诗人变换着感知的视角,力图延伸时空的维度,去解构当下这光怪陆离的生活和千奇百怪的人心。时间与空间的切换,顺畅而新奇,想象与物象在精短的诗句中交融。当下人们的生活看似丰富然而却枯燥、混乱,诗人用敏感、细腻的心感知着一切,将人们压抑而无助的现状化作各种奇异的意象。使人读后会对生活中的无序、喧嚣产生无尽的思考。诗行中时而跳动着陌生感和焦虑感,时而又充斥着历史的穿越感,古老而沉重。 序 唐晓渡
2006年夏初识赵四,其时她刚刚拿下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的比较文学博士,既踌躇满志又隐有所忧。叫“赵四”自有来历,但乍听到还真有点雷人,像一道符咒立刻唤起了另一位女性,包括和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却又总是以其凄苦中的痴心为民国“少帅”增光添彩的爱情传奇。不过,眼前的这位赵四显然并不准备支持如此平庸的历史联想,倒不如说,她的率真任性,她的饶舌和主意大,她疾如闪电的反应速度,她大大咧咧以至有点“浑不吝”的语气和言语方式,包括她由于迷醉于星相学而时现的神神叨叨,从一开始就在抵制任何相关的联想,并讽喻性地提示着她时代色彩浓厚,而又过于中性的本名赵志方——好儿女志在四方。 此后数年内我们多有工作上的合作。我们的合作内容广泛,愉快而卓有成效:艰难困扰是免不了的,但她出奇的勤勉和喜乐性格,即便在最紧张繁乱的情况下,也能使节奏不乏轻松。奇怪的是,尽管我们的合作总是围绕着诗和诗歌交流,彼此间也不缺少这方面的交流,但记忆中几未听过她正面谈论自己的诗歌主张,就更不必说写作上的个人抱负了。回头想,这在她或许是出于必要的谨慎,在我,是否存在某种有意无意间的轻忽呢?不能说我对她的写作一无所知,事实上,其间除她未定稿的博士论文外,还获赠过她更早出版的诗集和随笔集各一;然而说实话,那段时间内我极少把诗人和赵四联系在一起:倒不是因为她论文的锋芒钝化了她的诗篇,而是因为那些严格说来尚属习作的文字,尚不足以触动我那根因过多磨砺而变得过于苛刻的神经。在本诗集第三辑“2005—2009年未结集诗作录存”中我还能发现那些习作的若干痕迹,无论是运思、结构还是修辞方面都是如此;同时,“录存”的处理方式,也表明她本人视那四年为一个过渡期,而根本的变化发生在2009年。当然,现在看她那一时期的作品,其格局和气象均已非昔日可比,甚至能见出某种蜕变的征兆,可惜当时很少读到;近年以来让我印象更深刻的是她的大规模诗歌翻译,以及某些听起来突趋冲动和激烈的有关当下诗坛的只言片语;诗似乎读过几首,或许其中的一两首还引发过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慨,然而,那转瞬即逝的一时涟漪,又如何敌得过陈见的惯性和喧嚣的岁月浮尘?
因而不难想象,以这样一片似乎各自有所隐瞒的灰色记忆为背景而读完一整本《 消失,记忆 》,会给我带来怎样意外的惊喜。恍若一个术后不久的白内障患者,在一座从未去过的花园里被解除了绷带,我不得不一边努力调整自己,以适应那扑面而来的陌生新世界,一边说服自己,将眼前令人目不暇接的朵朵奇葩,领会为一场身边发生的小小奇迹。我没有在意这一比喻有太多我素所不喜的戏剧化色彩,因为非如此就不能表达那过于强烈的反差,或过于陡峭的跃升感刺激下的一时晕眩;况且一位哲人确曾说过,在这个时代,除了诗歌不会发生任何奇迹。 当然,“奇迹”云云,终究只是临时命名,当不得真。突然绽放的光芒会造成加速度的幻觉,诗却只能在似水流年中被逐行逐句写下。对诗来说,真正的不可思议并非是“竟然写成了那样”,而是“就写成了这样”。其间,也只有其间,才蕴含着人与诗相互发现并彼此生成的秘密。那最初的一瞬,佛家谓之“觉悟”;而它所标示的精神临界点,即是纪德笔下的“窄门”向诗人豁然开启的时刻。《 使徒 》一诗被用作《 消失,记忆 》的开篇辑首因而显得格外意味深长:我相信,正是在这首据其自述写于2009年的诗中,赵四留下了她于那致命的一刻告别旧我的背影:
我虚有其表/像一篇传奇小说的材料/其实我只有几个颠沛流离的词/起伏如诗歌
无论她当初写下此诗时有多么漫不经意,也无论其语气有多么谦卑冲淡,都不会影响我们辨识出其中深藏的某种狂喜,那种只有经历了灵魂的裂变,意识到内部已然脱胎换骨才会有的再生的狂喜,膺命的狂喜。在另一首题为《 忏悔 》的诗中我们同样能辨识出类似的狂喜,虽然其发话人的位置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且多出了一重自嘲自警的意味(“成为作者,就意味着成为/世界中心。无知的人啊,/这既是你的应得,亦是你的不幸”);而终于使之从暗中涌动成为直捷告白的是《 光 》。我们说不好在这首诗中到底是光的排闼而入引发了无可遏制的狂喜,还是令人出离的狂喜招来了那么多的光,倒不如说二者混而不分,同为主角:
身体在飘远/感官在飘远/世界在飘远/多好啊/一扇巨大的白门/涌进的光那么亮/那么多/比一颗小行星还多/比铁还重三倍/比水晶还硬七度/肉身如何承受这照耀
典型的灵魂出窍场面。我们会注意到诗中那扇“巨大的白门”(或可与前面说到的“窄门”对应),它承续着上文三个排比的“飘远”,营造出某种置身天堂的氛围(《 太阳系的天堂 》一诗对此有更真确的表现);然而,若轻忽了其后有关光的质地的三条界定,则本诗意蕴的完整性必大受伤害。它们同样使用了排比句式,其极而言之的体量、重量和硬度,既与前文的“飘远”构成反向对称,又突出了二者间的张力,从而同时彰显出我们在赵四诗中一再感受到的那种狂喜的质地:《 使徒 》中对诗歌主体和诗人身份的顿悟、《 忏悔 》中被曲折表达出来的浪漫主义雄心,由此而自我揭示出其背后更为广阔幽深的关联阈。它们没有,也不会减弱狂喜自身的明亮程度,却足以表明,对赵四来说,所谓再生,所谓膺命,从一开始就与得道升天,成为一根令观者仰之弥高、头晕目眩的羽毛无关。她为之狂喜,仅仅因为她在憬悟中突然看到了生命和诗可能的内景:那么多汹涌漫射的光,只有灵魂的获救和创生才当得起。我们辨不清也无需辨清,其中哪些来自神灵的祝福,哪些来自她被瞬间点燃的激情。那脆弱的肉身无从承受的压迫感,于此恰好反证了这可怕的照耀的实体性,或许无意识中还隐含了膺命者对大地的牵挂,以及对自己是否堪当这过于巨大的幸福的不安。 如此转述一个诗人诞生的故事是否有点夸张?所幸这一问题在我看来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成为诗人,就是成为这个世界的光源,哪怕只是最微弱、最黯淡、最不足道的一点磷火。或许,赵四正是听从这一诗的绝对律令发明了“火柴人”的意象;而以此为题的诗篇,不但有助于我们认知那个“在世之在”的诗人赵四,也提供了一个人们更乐于接受的故事版本——毕竟,像《 光 》那样巨大炫目的超验场景远非人人都有幸得与,但再普通的读者,心底也必定藏着一个“火柴人”:
此后,我们选择各自要走的路/一小把火的作为/各燎各的荒原,各点各的星辰,直到/成为风中残烛,电池耗尽/直到某一个瞬间/千般不便化为怀念/所有在局限中的人皆要等待/传说中的开悟来临/旅程涌来,忧伤涌来/没有任何一株白桦树被忘却/没有任何一匹骑着野马的风被删除/从紫禁城到斗兽场,从恒河沙到各各他/你是被万物指向的磷火一点/也是包含万物的一根直立线条
此诗的情境可归入古典诗歌中常见的“临歧赠别”一类,也不缺少此类诗每每辗转其间的感伤、眷念、劝勉等诸般意绪;饶有兴味的是,其开宗明义的决绝,又驱使所有的意绪以疾速切换的节奏,不歇气地向起手即被预设了的结尾狂奔,其结果是,一首本该内含着对话要素的赠别诗,被径直写成了一首旁若无人的自白诗。以如此急切的方式处理友爱主题,使我倾向于将其视为一首源于狂喜的变奏曲:更为亲近的话语,同样浩大的心事。只要在末三句多停留几秒钟就不难发现这种心事。其中“从紫禁城到斗兽场/从恒河沙到各各他”句给出的四个经典地名,不仅代表了广阔的东西地理疆域,也包含了历史和文明、现实和精神的剧烈冲突,正如“恒河沙”( 典出佛经 )和“各各他”(典出《 圣经 》,耶稣受难之地 )不仅以其灵魂救赎的向度支持着本诗开头那种不惜燃光耗尽的抵死决绝,也暗示了《 使徒 》中那似乎突然被意识到的身份变化其来有自。而作为全诗聚焦的末两句,其“被万物指向的磷火一点”和“包含万物的一根直立线条”,难道没有在完成“火柴人”这一不朽意象的同时,也借助一点一线这种被抽象到极致的符号( 它们在《 那根线 》一诗中关系到的,可是宇宙的起始和终结 ),立足更为内敛和辩证的视角,既阐释了何为《 忏悔 》中所谓“成为作者,就是成为世界中心”的诗学内涵,又重申了其被曲折表达出来的浪漫主义雄心吗?
我久久凝视着“火柴人”三个字,心里却想着《 坠 》中那个依稀立于自己谷底的人,那根“枯瘦如兰的手指”。在这根手指的上方,那状若深谷且“痼疾重重”的,与其说是我们的现世,不如说是由无穷的野心、争斗和失败构成的另一重生命内景。那么,这个人是否正是一个“火柴人”?而当他( 她 )坚持为我们指认“世界是供人们发现灵魂的深谷”时,是否也在说,在判若云泥的两重生命内景之间,其实只隔着一根火柴的距离,但要穿越这短短的距离,灵魂却必须乘上自己燃烧的光做向上的垂直飞行? 当然。接下来照例该是“然后呢”,而答案也众所周知:继续飞行!让获救的灵魂在不间断的飞行中持续生成,从来就是诗人存在的“第一义”理由;问题仅仅在于,一个认命如宿的“使徒”怎样使他( 她 )灵魂的飞行成为诗,或怎样在他( 她 )的诗中飞行?显然,这里更有说服力的,是一幅更有世俗意味的日常图景。就此而言,不妨把《 乘 》视为《 坠 》的姊妹篇。在这首诗中,深谷被旋转了九十度,变成了大水壶般晃荡着的地铁车厢;那个立在谷底的人被还原成颠簸其中的“我”,“一粒小颗的水珠乘客”;而所谓“世界是供人们发现灵魂的深谷”,也由单向的指认转为双向的互动,成了在“我”与无所不在的“你”( 人格化的神性 )之间隐秘进行的一场具有性爱性质的能量交换游戏:
我无依的灵魂水母般向你张开/透明,无辜,不知道自己身带毒素/它只在你的凝视中感到亲密温暖
无论调性有多么轻柔,并且自处女性的弱势,“水母般向你张开”初读都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攫取的意味。奇怪的是,当“我”完成对“你”略带犹疑的倾诉和辨认,开始吁请对方的“吮吸”,以至“愿在你的怀中脱水枯萎”时,所表现出的分明又是奉献的情怀。这当然不是因为奉献更高尚,也不是因为“我”自认与“你”有同构的呼应而无需在乎彼此,而是因为他们共守着一个能量转换的默契:只有把“我”体内那“过于喧嚣的疏离”吮吸一尽,“我”的灵魂才能与“你”合而为一,而那时,
将会有一团银亮/允诺给你/一架自你的掌上冉冉升起的/属灵的近地飞行器
“属灵的近地飞行器”于此兼有被造和创造的双重性质。它精缩了一个日常版的神话,其中既荡漾着安泰和维纳斯的倒影,又溶涵着一个当代诗人的梦幻。作为对神性的回馈,或许没有比这一由点化军品得来的意象更能表达赵四那激荡于人、神之间的诗歌立场,更适合描述其写作姿态的了;而在我看来,这也是对我特别在意的那类诗人最好的集体命名。“属灵”,是说其飞行的能量必源于神性;“近地”,是说其飞行的区间必不离人间。诗歌写作由此成为虚无和万有、自由和担当、目标和载荷、升力和重力在语言中的博弈,而所谓技艺,意指令这一切达成某种危险的平衡,即把灵魂飞行的狂喜转化成精准舞步的能力。我们在《 恋舞 》一诗中听到的,正是这样的近地飞行在人群中发出的声音,那是生命本义的同情、伤痛、悲悯、渴求,以及在《 乘 》中秘而未宣的幸福感的混响:
那些疲惫的脸也是我的脸,/那些无望的心也是我的心,/那些挣扎的人也挣扎在我的体内,/这个漏洞百出的世界也是我不得不披挂的衣衫,/而那些貌似的幸福却取悦不了我渴求的灵魂。/在创造的神性每一次欣悦的闪光中,/我都看见承接秘密流转的幸福,/伸开它巨大辉煌的凤凰尾翼,/在残酷的生存之舞中,/安慰地稳稳托住了我的腰身。
在《 路遇 》《 瞬 》《 在一道闪电中 》《 蜃景 》《 热度 》《 听 》《 雕水 》《 回音 》《 不腐 》《 指环 》《 劝导 》,包括《 浮世绘 》等更能体现赵四所谓“不停旋转的冰舞”特征的作品中,可以听到它层次更多也更复杂的伴声、变奏和回响,从而表明她所设想的一种“个体的声音诗学”不仅是可能的,而且已经被构建得足够结实。在我看来,能厉行真正强有力探索的当代诗人不多,而赵四已据此一跃进入了他们的行列。
似乎到了该展开更深入讨论的时候,然而,也到了必须收束一篇不可能写得太长的序文的时候了。我不得不独自消化由此造成的某种遗珠之憾,以成全读者或许早就盼着的解脱。毕竟,首要的言说者永远是作品。过多耽溺于辨析诸如灵魂或能量转换之类极易流于空泛的问题固然表明了我的愚钝和笨拙,但想必读者能够体察,其基本用意是为了突出间或写出几首好诗,与长时间地保持一种稳定的高质量、高强度写作状态之间的区别。在同一条件下,前者只需有足够的天赋和经验便不难达成;后者却必有待一个更浑厚、更具综合性的创造机制的支持——除了天赋和经验,还包括更远大的抱负、更广阔的视野、更深入的思考、更充分的知识积累,当然,还要加上对诗更坚定的信念、更全身心的投入和更严格的自我训练。为此我要特别向读者推荐赵四和蓝棣之先生就这本诗集展开的笔谈(见“代跋”),从中不仅可以看到一个“气力绝大”(清人钱澄之评杜甫语)而又匠心十足的诗人赵四,而且可以看到一个不停地就重大诗学问题向古今中外做广泛的叩问汲取,并试图自我筹范的学者和翻译家赵四。后一个赵四或许有点过于能说会道,却也通身弥漫着与前一个赵四同出一源的强力意志和激射的活力;而只有着眼这两个赵四的相互支援和彼此融入,才能理解她何以有那样的底气,自信这些年她的诗一直走在创造的大道上。 就年龄论,赵四应该属于“出道”较晚的诗人,但这并没有妨碍她认同“受雇于一个伟大的记忆”的传统,同样不会妨碍,或许反而助于她成为一个她所向往的“强力诗人”。现在谈论她最终是否能够成为这样的诗人尚为时过早,但她在《 消失,记忆 》中所呈现出来的某种“白洞”式的创作状态,包括她似乎忽然精通的、通过语词的“裂变”和“聚变”让诗意生成的技艺,都表明她至少不会怯于这一自我挑战。杰作《 小朵 》于此堪与《 使徒 》对举,我想邀请读者一起在心中大声诵读此诗以最后结束本文。注意,一定要大声,速度要偏快,悉心把握节奏的变化,并仔细体味一缕精魄怎样组织起众多来源各各不同的声音,包括这位在自己创造欲望的催逼下“无处可躲”,只好一直奔跑的小朵的大喘气:
奔跑在跟毁灭赛跑,无处可躲,小朵奔跑/毁灭花开朵朵,灰尘的鹅毛大雪黑云压下/小朵奔跑,抵死奔跑,要穿过乱云飞渡,/穿过陷落的家园,穿过邪恶创造力的腰身/天使在回望,无遮无蔽,谁在拆拆飞速地拆/无家无告,我跑跑莫名究竟地跑,不接地气/针尖上的小朵,刀俎上跑,一小朵/微小如被施法的尘埃,我们仅剩的灵魂/一小朵,被一大坨求生抛出的小朵,谢天/谢地,我乘乘乘花朵的降落伞,三朵花伞/浪花依旧,险象环生增生超生,一定要有/动作,小朵20号脚下射出油门/让子弹飞奔,小朵13号旁逸斜出如出枪膛/骑上蜜蜂,巨无霸嗡鸣,宛如九个小朵/在恐惧九重深的巍峨里,穿梭九毫米/如豆灯火,小朵星星点点,垂落/又飙起的希望,火光一闪/争斗,争斗,举起两根缝衣针/我织织织进三重诅咒,与混乱战斗/自救的口袋,一截布道的手指/盖上我,在天空下睡去,向着熄火的朝阳。
我曾经见识过德国电影《 罗拉,快跑 》中女孩罗拉的跑,也曾见识过美国小说家厄普代克《 免子,跑吧 》中“兔子”哈利的跑,而像此诗中小朵那样的跑,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朵,加油!
2015年8月,乍起中辍; 2016春节草成;2月24日改定。 赵四,诗人、译者、诗学学者、编辑。本名赵志方,1972年生于上海,2006年毕业于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获文学博士学位。2007—2010年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方向为西方现代诗学。现任《诗刊》编辑,在国内外诗歌活动中十分活跃。 序 唐晓渡 / 001
第一辑 镜像与回声 辑题诗 “如果你的诗……” / 003 孩子 / 004 叹息——为大屠杀死难者 / 008 乘 / 012 恋舞 / 016 祭肉 / 020 翻译 / 024 清空 / 028 小朵 / 032 家——给布鲁诺 · 舒尔茨等 / 036 银 / 040 瘾 / 044 在一道闪电中 / 048 第二辑 消失,记忆 辑题诗 使徒 / 055
昨日重来 / 056 盈亏 / 057 路遇 / 058 喂养 / 059 总有那么一个夜晚,它会回来 / 060 脱手 / 061 深情 / 062 仰望星空,遥想家园 / 063 太阳系的天堂 / 064 摄 / 065 瞬 / 066 第一性 / 068 火柴人 / 069 玫瑰园 / 070 鲜 / 071 筑模 / 072 那根线 / 073
辑题诗 忏悔 / 077 蚌病成珠 / 078 无神论者 / 079 暗中 / 080 蓝灵 / 081 格式化 / 083 郁 / 084 失踪 / 085 墓志铭 / 086 美术史 / 087 静物 / 088 沉醉 / 089 凤凰教派 / 090 等分线上 / 091 秋兴 / 092 传记 / 093 拷贝 / 094 热度 / 095 芳香的布道 / 096 消逝的喜剧 / 097 夜的不安之书 / 098
辑题诗 伟岸 / 099 光 / 100 序——为西蒙娜·薇依的某个瞬间 / 101 月色撩人 / 103 逝 / 104 到港 / 105 寻 / 106 听 / 107 渡 / 108 雕水 / 109 蜃景 / 110 寒意里,你触到的一切都是铁 / 112 回音 / 113 雾园 / 114 向往 / 115 失宠——仿苏格兰民谣 / 116 坠 / 117 飞之雕像——与托马斯·萨拉蒙及天空的对话 / 118 神人之间 / 119
辑尾诗 收获 / 121
异调 浮世绘 / 122 第三辑 流转的秘密 辑中辑 变形记 辑题诗 诗人雅典娜 / 131 咒语的戏剧 / 132 进化 / 133 珀耳修斯的职业或石头的记忆 / 134 来临 / 137 记忆的果园 / 139 维纳斯的诞生 / 142 雅典娜的诞生 / 145
拱门 / 146 不腐 / 148 四月之泪 / 150 树影微暗 / 151 曼珠沙华——记辛卯摩洛哥之旅 / 151 自你中取诗——给我的诗歌老师T.S / 156 云的思考,闪光成一阵雨 / 158 距离 / 160 指环 / 162 潘多拉,潘多拉 / 164 逃离 / 167 神盗 / 168 大地的便条 / 170 弓 / 171 牢记梦的鞋带 / 173 劝导 / 174 强力诗人颂 / 175 我到的只是罗马城,而非罗马 / 177 伊亚时刻,遭逢此生死寂 / 180 第四辑 二○○五年至二○○九年未结集诗作录存 晦冥时刻 / 187 逐字 / 189 无题 □□流 / 200 公交车上几条年轻的鱼 / 204 橱窗报栏里看到一位台湾电影人死于直肠癌 / 208 读书,游戏 / 211 缆车 / 213 只。头。匹。 / 216 悼亡诗为叶汝琏先生而作 / 219 贝 · 布托与死亡 / 222 为小河墓地而作的挽歌 / 228
终章:回旋曲 / 239
附录: “寻找一种个人声音诗学的可能性及其他”札记五十加一则 / 240
关于 《 消失, 记忆 》 的笔谈 (代跋) 蓝棣之 赵四 / 264
劝 导 如果你已无能了解万有,就尽力去理解唯你才能更好理解的虚无 ——这从来的诗人特权和专长,如今你更无权放弃;虚弱会出乎意料施你以恩惠,让你溢出感官世界的表相入于神秘关联,或为其捕获,成为它的工具,它的心灵。永远凸起的肱二头肌,是志得意满戒不掉的坏习惯;病理还原的黑巫医,是智力高烧不退的疯人语。而智慧的梦之虎出入黄昏的众山岭暗森林,其中仍存敬畏种种;古老圣书里的声音布满冰雹火炭并仍能使火焰分岔,床榻漂起;消散于抽象的神和那以赞美为宝座的,仍为你所切慕;你仍愿相信真理之口的黑洞还在收走谎言留下热爱,只是种种阻碍下,两点间最短的距离不再是直线结尾不再有雷声。然而美丽从来升起自这片寂静灵光从来汇聚自苍茫流逝
强力诗人颂 自然与文字,天生就不相容;凑在一起,它们会把对方撕成碎片。 ——弗吉尼亚·伍尔芙《奥兰多》
不做强力诗人的人,四行七个单词的自然日记——是他诗意生活的创造与延续。这被赐福的!那更受赐福的,在最愉悦飞扬时,旋转四百年时光,挥就变性转生的玩笑大作,直接登殿的奥兰多!强过她的所有探索,强力努力,内在储备一一应激时代精神。果然狂喜是一种精确步法,高明舞者不自禁欲主义者中出!呆呆转身,登西岱岛,坐绿色情郎广场,想象情场运动家风度:他慷慨大度,花样繁多状如孔雀,跳步而行,不蹉跎不言败直到遇到爱头脑胜过爱肉体,爱求知胜过爱求爱的不知趣。但有趣,十分有趣!听她说贞操小姐的故事:坚起冰指对天起誓,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我是冰棍,冰棍,冰棍,我不不想变成冰激凌,冰激凌,冰激凌;精子们很无辜,我们是粉红圣代啊!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怎么能变成这样一个励志故事,备受阻扰的爱情,算什么经典;在隐居三年婚姻生活之后又想去当王后的女人才是人生,它的必由之路。智慧万古流芳,我们懂得什么?大笑,大笑,开怀大笑吧,笑出你身体里的高冈大胖大固埃,喝吧喝吧喝……你这台永不歇脚的榨汁机
我到的只是罗马城,而非罗马 我到的只是罗马城,而非罗马 科尔索大道北端,人民广场 上有吞吐白云 剪裁合宜的雷斯庇基罗马松 下有波波洛圣母堂里丹·布朗 争勇斗狠的土冢窟 高墙环绕的梵蒂冈 周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 是印度小贩们黑黢黢谋生的苦眼脸 而非电影中角斗士光闪闪苦难的雄狮心 我到的只是罗马城,而非罗马 三岔路口,特莱维喷泉 常年不懈水如泉涌 尼普顿脚下亦仍在币如雨下 教育条分缕析的点金指 动摇不了人类猎奇、迷信的谱系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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