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化文文集:人海栖迟》内容主要关涉北京(所谓“人海”),故而也调入了一些别书的相关篇章,主要是怀人、记事的,也包括有关北京的书籍的文字。
化文学长与我是同学挚友,我们有共同的爱好,都对古典文学有一点偏爱。不过他的学问广泛,知识渊博,这是我们班同学都公认的。当他七十寿辰时,我给他写了一副贺联:
五一级盍簪相契,善学善谋,更喜交游随处乐;
七十翁伏案弥勤,多能多寿,定看著作与年增。
这里我说的,真是实话。他的“善学”和“多能”,是我最佩服而学不到的。据他片断的自述,我们可以了解到,他少年时就偏爱文科,读书很广,从不死抱着课本不放,而是大量地读课外书。虽然偏废理科,但对于海军史和舰艇知识,却非常熟悉,谈起来如数家珍。上大学时,他不仅认真听本班本系的课,还曾旁听过高班和外系的课。他1950年就上了北大,所以曾有机会听过俞平伯、.罗常培、唐兰、王重民先生的课,比我们有幸多了。杜甫《戏为六绝句》之六说:“转益多师是汝师。”他的确是做到了“转益多师”的,因此有多方面的资源和传承,成为一个多面手。
他的“善学”,首先是尊师重道。一向对老师尊敬尽礼,谒见老师,总是九十度鞠躬,侍立倾听。直到现在,他讲演、发言时,提到老师的名字一定从座位上肃然起立表示敬意。他写文章时总是先举老师的字再注名,以字行的当然在外。这些礼节已是今人所不懂的了。事无巨细,他总是竭诚为老师服务,真是做到了“有事弟子服其劳”。在他将近知命之年,拜我们编辑行的前辈周绍良先生为师,成了超龄的“在职研究生”。他在人前人后、口头书面,总自称为门生,极为恭敬,比青年人虚心得多。
他的“善学”,体现于学而能思和思而能学。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为政》)化文学长是身体力行的。他在上大学之后,总结了自己的学习经验,得出自觉颇为得力见效的四条“秘诀”。
第一条是:
除了入门外语等课以外,大学的课程均应以自学为主。多读课外书,特别是指定参考书和相关书籍,学会使用最方便使用的大图书馆,学会使用各有各的用处的各种工具书,一生得益。
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经验。我愿意把它推荐给广大青年同学,不过万一遇上了要求背笔记的老师,可能考试得不到高分,那就不要太在意,争取在别的地方得分吧。
第四条也很重要:
老师的著作要浏览,有的要细读。对老师的学术历史要心中有数。这样,一方面能知道应该跟老师学什么,甚至于知道应该怎样学:另一方面,也借此尽可能地了解在老师面前应该避忌什么与提起什么。
上篇
人海
——北京人文小识
就读北京育英中学(1943-1949)
附一:萧豹岑学长哀辞
附二:张仁佑学长传略
附三:送别老同学挽联
附四:送给1949届老同学的寿联
记1947年北平秋季运动会
旧北京的自行车
《富连成三十年史》新印小记
京剧富连成科班的东家——外馆沈家
中篇
我的马氏书情结
书影与藏书印
藏书家身后盖印
“舒学”小记
侍坐话“毛边”
从《春明旧事》谈起
启元白(功)先生是圣人
追忆王绍曾先生
朱季黄(家溍)先生与《文史知识》
劫馀有成慰平生
——纪念姜纬堂同志
《中外交通史籍丛刊》及其主编谢方
深切怀念刘铭恕先辈
王邦维教授及其“校注”著作
及时的惠顾与前瞻
——读《中国旧书业百年》
……
下篇
《白化文文集:人海栖迟》:
京剧富连成科班的东家——外馆沈家
一、从“喜连成”到“富连成”
京剧富连成科班是中国近现代最大最著名存在最久的科班。原名喜连成科班(社),1904年(清光绪三十年甲辰)春季在北京琉璃厂西南同建立。出钱建科班的是吉林商人牛秉坤,字子厚。科班如商号一般,算是他的财产。“官称儿”叫“班主”,口头称呼是“东家”。东家在经济上负责全班师生一切开支,演出赚钱可以往家里拿,但一般不宜这样做。业务方面由“社长”大拿。
老社长叶春善,字鉴贞。祖籍安徽太湖,自其祖父起迁居北京。其父叶坤荣,老嵩祝科班出身,唱大花脸。叶春善先生出身小荣椿科班,唱老生。科班正式成立前,已在家中招收了六名小孩当徒弟,在此基础上成立科班。这六位是陆喜明、陆喜才、赵喜魁、赵喜贞、雷喜福、武喜永,后称“六大弟子”。1905年,学生日众,于是陆续增聘教师萧长华、苏雨卿、宋起山、唐宗成等位人社。上述诸老均与科班共始终,各立殊勋。其中尤以萧长华先生贡献最大,所谓“叶断萧谋”是也。
学生约在十岁上下入科,坐科学艺七年。每三至四年中陆续招收一科。头科均按“喜”字命名排行。1906年,社址迁居宣武门外前铁厂,不久即招收第二科,按“连”字命名排行。前两科学习成绩甚佳,正筹备招收第三科时,辛亥革命爆发,北京市面动荡,唱戏不赚钱;牛子厚在东北经营的商业也破产了。科班面临解散的威胁。经叶社长从中斡旋,牛家将科班转让给北京外馆沈家经营。当时沈家的家主是沈仁山。1912年,沈家将科班名称改为“富连成”。
一、外馆沈家
清末同治光绪年间,北京安定门外外馆有一户当地首富,时称外馆沈家。沈家是专走口外,和蒙古(包括今蒙古国和我国内蒙古自治区)做买卖的大商人,同时通过蒙古和俄国做交易。主销百货日用品等,常以货易货,如以绸缎交换俄国呢绒等。许多蒙古大行商到了北京,常住外馆,由沈家招待。当时内外蒙古卫生状态很差,儿童死亡率高。沈家就大量购买一种丸药“小儿七珍丹”,到口外半卖半送,疗效颇佳,以此很得蒙古族人的好感,买卖也越做越大,逐渐成为京中提得起来的富户了。“小儿七珍丹”是老北京一户“沈家”独家发卖的成药,但这一户沈家与外馆沈家并无血缘关系。只是外馆沈家成批向“小儿七珍丹沈家”购买那种药罢了。当然,因此之故,两家很熟。但只是都姓沈而已,不是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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